要说世界上最复杂的双边关系，莫过于中美关系。一个是最大的发达国家，一个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一个是世界经济第一，一个是世界经济第二；一个是最大的民主国家，一个是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

这种多重身份，预示着两国不是简单的零和博弈，比起冷战时期美苏关系的竞争和对抗来说，今日的中美关系在竞争和对抗外，还多了合作。刚过去不久的华盛顿核安全峰会，就见证了中美关系的这种竞合性质。

本次核安峰会是奥巴马总统任期内的最后一次多边主场外交，共有52位国家政要参加，而奥巴马和习近平的会晤是唯一一场正式双边会晤，凸显了中美关系在两国外交议程当中的特殊重要性。

考虑到中美近期从朝核问题到南中国海问题，从台湾问题到日本问题，从贸易、货币问题到意识形态问题上的矛盾呈群起多发之势，两国首脑的会晤不在于达成什么具体的共识和成果，会晤本身就具有重要意义，也即避免误判，减少冲突。

去年以来，由于两国在网络安全、人权和南中国海问题上的对峙，特别是美国强势介入南中国海事务，对中美关系的悲观看法开始占据外交界和学界，多数学者的判断是，中美关系已经进入临界点，双方不管谁再烧把火，将有失控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要避免双方关系滑向全面对抗，就必须注入信心，而信心的来源，一是顺畅的高层沟通，二是明晰的政策阐述，三是对分歧的有效管控，四是全球和区域层面互利合作的持续不间断开展。显然，中美都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利用核安峰会举行两国元首会晤，将为酿造这种信心提供多重实践路径。

根据中国官方媒体的描述，习奥会主要谈了六个方面的问题，即中美关系、经济、两国合作、朝核、南中国海和台湾。这里特别要指出的是关于萨德问题，在习奥谈到朝鲜半岛核问题时，根据外媒报道，习近平重申中方“坚决反对”美国在韩国部署萨德反导弹系统，指美在韩部署萨德破坏地区平衡，损人不利己。

尽管中国一向反对美借口朝核危机部署萨德，但由最高领导人当着美国总统面说出，足见中国对这一问题的重视及强硬态度。

从习奥会来看，两国竞合关系非常明显。双方在核安峰会期间达成了中美气候问题的声明和中美核问题的声明，气候和核安全是奥巴马八年总统任期的政治遗产，中美在气候问题和打击核扩散核恐怖上承诺合作，表明中国有意成就奥巴马的政治遗产，也是中国有诚意的表现。

但是，两国首脑在萨德和南中国海等国际争议问题上的分歧依旧、各执己见，尤其是习近平表现出的强硬立场，则出乎国际观察家的意料。

南中国海问题更牵涉中国神经　

一些学者认为，为避免在南中国海出现极端情况，中美首脑可能会在这次会谈中各退让一步。现在，习近平的强硬立场，表明他无意在事关中国主权和领土的问题上让步，从而也破除了一段时期来主流舆论要中国外交重回“韬光养晦”的呼吁。南中国海有可能因此出现剑拔弩张的极端态势，而如果美国一定要部署萨德反导系统，朝核问题的解决也存在变数。

相比朝核问题，南中国海问题更牵涉中国神经。随着菲律宾提出的南中国海仲裁案将在今年年中出现结果，一旦裁决结果对中国不利，美欧学者预判中国将会采取行动加强在南中国海的实力存在，以示对裁决的抗议。

有评论指出，鉴于2015年以来美国对中国在南中国海岛礁建设及其军事化的威慑效果不佳，如果未来美国不能及时遏制中国的行动，美国自身的利益与信誉将会遭到更大的削弱。故包括《纽约时报》和美中经济与安全评估委员会在内的美国媒体和智库，以及高官近期频频炒作中国设立南中国海防空识别区、在黄岩岛进行填海工程、或将对仁爱礁采取更多行动等话题。

美国各界的主流建议是，为防止中国在仲裁案后进一步采取过激行为，美国必须更加清晰地向中国表明立场，以增加对中国的威慑力。这也就是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沃克日前公开表示，如果中国宣布建立南中国海防空识别区，美国将不承认的原因所在，沃克的表态是加大对中国威慑的行动之一。

南中国海的刀光剑影确实会增加双方擦枪走火的概率。中国前不久驱逐舰拦截美国驱逐舰就被美国媒体形容为危险的举动，当时两舰都挂有导弹。不过，南中国海情形看似风高浪急，一触即发，但两国至今的表现也表明双方至少并没有要将危机进一步推高的打算。

双方在紧张的军事对抗之余，也在寻求合作。中国将参演今年的环太平洋军演就是一例。环太平洋军演是美国在冷战时期发起的军事演习，目前每两年举行一次。2012年9月，时任美防长的帕内塔邀中国参加2014年环太军演，当年中国派出了驱逐舰、护卫舰、补给舰、和平方舟号医院船等舰只参加了军演。

由于有了这个先例，2016年军演是否邀请中国参加成了观察两国和两军关系的一个指标。美国国会反对邀请中国参加。五角大楼在这件事上也有反复。在中美新一轮对抗中，五角大楼扮演了鹰派角色，军方的高级将领如国防部长卡特等经常对中国恶语相向。卡特就一面声称美国将继续重新评估是否邀请中国参加今年环太平洋联合军演；一面却主张中国参演，认为邀请中方参演，将使两国海军有机会聚焦于反海盗与反恐等共同的安全议题，增进相互谅解，降低区域紧张局势。

卡特的这种双面做法，典型地反映了美国的实用主义思维。然而，五角大楼还是最终邀请中国参演，而中国也已确认将派军舰参演。虽然双方在这件事上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总比一味对抗要好，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中美关系。

总体来看，目前的中美关系可用危机升高，总体可控来表述。如果美国还是咄咄逼人甚至变本加厉，中国对南中国海岛礁的军事化会进一步加快。但双方在经贸、气候和核安全方面的共同利益会抑制各自的冒险行为，失控的风险应该说不是很大，至少在白宫换了新主人前会是这样。

作者是中国察哈尔学会研究员邓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