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第50届东盟国家外长会议批准了中国-东盟“南海行为准则框架协议”（简称COC框架）。这是自2016年7月以来，中国和东盟双方致力于管控南海争议、降低南海紧张局势、防止南海问题干扰与破坏中国-东盟大局所采取的又一重大举措。

这份COC框架文件虽然只是整个南海行为准则谈判向前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中国与东盟关系历史进程中的一大步。自2002年中国和东盟签署和发表《南海各方行为宣言》（DOC）以来，15年过去了。这15年间，双方围绕是否应该将“行为宣言”上升为更加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行为准则”的沟通、对话和磋商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双方也探索建立了一系列对话方式在内的磋商机制。

一直以来，有两个因素一直在妨碍中国与东盟、包括东盟国家间就南海行为准则达成一致意见。一是在南沙领土争议与海洋权益争议问题上，“南海行为准则”究竟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二是谈判和磋商“南海行为准则”，双方需要避免什么样因素的干扰和破坏？这两个问题很重要。如果“南海行为准则”直接干涉南沙领土争议与海洋权益争议的解决进程，那行为准则谈判就等同于领土争议的解决谈判，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东盟10个成员国中，只有4个国家是南沙岛礁领土及其海域的声索方。“南海行为准则”应该为谈判解决南沙岛礁争议与海洋权益争议创造条件，而不能直接干涉、或者阻碍争议的谈判进程。如果“南海行为准则”是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那么，这一文件的谈判从一开始，就不能成为“域外力量”介入和插手的工具，而只能是平等、公正地展示中国和东盟组织之间、为了推进南海和地区稳定与合作，自主、自觉、自愿采取的对话和磋商进程所达成的成果。

进一步来说，无论是从“南海行为准则”磋商进程、还是其内在的磋商内容来看，必须保证中国与东盟共同的自由意志与合作精神，而不能成为域外大国干涉、插手南海事务的工具。

再进一步来说，自2002年以来，南海局势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方面，中国和东盟中的南海争端国都加大了对南海权益主张的投入。中国的南海岛礁建设进展顺利，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南海地区的战略局势，成为我们在南海维权与维稳的重要依托；另一方面，随着“域外大国”的介入，东盟中的南海争端国不惜借助“外力”提高“身价”，加大了在南海岛礁领土与海洋权益问题上的争夺。尤其是南海问题第一次走进国际仲裁，严重地破坏了中国与东盟国家在《宣言》中达成的合作精神。

2013年3月，菲律宾前总统阿基诺三世单方面就南海争议向海牙仲裁庭提出的仲裁闹剧，直到2016年7月才告一段落。这种公然破坏2002年《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所阐明基本原则的举动，已经成为南海局势紧张的根本原因之一。中国和东盟需要共同通过南海行为准则磋商，不仅是单纯地需要呼吁合作精神，最重要的是，在国家利益、资源利益、政治利益与安全利益都复杂地纠结在一起的南沙岛礁领土争议问题上，给相关国家“立规矩”。南海行为规则的谈判进程和最后的成果，必须防止个别国家“跑风岔气”。

8月5日东盟第50届外长会议决定正式启用中国和东盟国家已经正式达成的“COC框架文件”，其实已经概括和反映了《南海行为宣言》发表15年以来南海争议的新形势，体现了在2016年南海局势因为菲律宾仲裁案遭到严重破坏后，中国和东盟国家决心管控南海紧张、避免冲突升级、规范各国行为、深化中国-东盟战略合作的强烈意愿与务实精神。“COC框架文件”虽然言简意赅，但结构完整、立意清晰，不是简单地着眼于中国和东盟国家在南海的行为要求，更着眼于未来南海的危机管控和共同行动机制。

然而，中国和东盟国家就COC框架达成协议，美日澳等域外国家肯定心中不爽。根本原因，这些国家担心东盟一旦和中国联合维持和保障南海的稳定与合作，它们就失去了插手和搅局的机会。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就在马尼拉东盟外长会议后的第三天，美日澳三国在参加东亚系列外长会议之际，发表三国“联合声明”，继续提出南海国家需要尊重和遵守2016年7月12日的所谓“南海仲裁裁决”。这份裁决不仅在法理上漏洞迭出，而且5位西方的仲裁员完全秉持西方理念，滥用国际司法仲裁权力，在裁决中罔顾事实，是典型的“葫芦僧”瞎断“葫芦案”。

美日澳等国不顾中国和东盟积极推进务实合作与南海维稳的现实，武断指责中国的岛礁建设是“军事化”，力图让“南海仲裁案”继续死灰复燃。说到底，是将南海继续视为亚太大国间权力博弈的战场，是将南海视为美日澳同盟体系可以继续保持对外战略牵制与外交打压的抓手。但这种心态和主张，对于南海的稳定、合作并无建设性的意义。

菲律宾外长在东亚外长系列会议上毫不留情地指出，某些国家继续想要在“南海仲裁案”上兴风作浪，就是不下想看到南海的稳定与繁荣。2017年8月10日，美国一艘驱逐舰再度驶入南沙美济礁附近海域，进行所谓的“航行自由”行动。今天的南海局势，只要美日等国继续以“航行自由”以及海上安全之名进行干预，中国和东盟的维稳合作依然任重道远。

中国和东盟国家将会继续通过务实合作，向国际社会展示中国与东盟战略伙伴关系的历史性进展。2017年，双方有望正式启动COC框架文件向COC协议文件的正式谈判进程。中国和东盟国家需要将这份框架文件具体化、规范化和规则化，为世界树立即便在领土主权争议问题上，各友好国家仍能开展自律与务实合作，并建立此区域机制来管控南海相关争议、甚至危机的成功案例。正如王毅部长掷地有声的宣示，“历史终将证明，谁只是匆匆过客，谁才是真正主人。”

（作者：朱锋，中国南海研究院兼职教授，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