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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农建:对香港不宜操之过急

2019-09-18 09:41:11       来源:联合早报

当年邓小平提出一国两制、港人治港、50年不变,50年以后也不变。迄今香港回归22年,离50年尚不到一半的时间,香港就多次发生大规模街头游行示威事件,中港矛盾日益显现,一国两制面临严重考验。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需要从中港两方面去分析。


从香港方面来说,首先,香港人对大陆体制有政治成见。香港数百万居民中大多数是在过去数十年中,从大陆“逃港”的人士和他们的后代,他们对自己或其父辈曾经“用脚投票”而逃离的体制,有一种历史记忆和恐惧感,这并不难理解。这样说并不是他们不“爱国爱港”,而只是他们对社会体制和生活方式有自己的选择罢了。


当港府当事人在检讨本次事件原因时,称香港人对大陆有巨大的恐惧和焦虑,而港府对此并不敏感,这应该说是道出了一个实情。其实,岂止是那些普通港人,即便是那些被北京视为依靠力量的“爱国商人”、建制派人士和亲北京的公务员,他们中一些人出于生意或政治利益而“拥护中央”,但许多人却要么早已将部分财产转移国外,要么只身为官,其家属子女早已持有外籍身份或已在国外置业定居。


这种留后路的安排,表明其内心担忧与许多香港普通居民并无不同。只不过是他们没有足够的敏感意识到,那些普通港人,因没有此种两手准备能力,只能与香港同生共死,因而焦虑感更甚罢了。


其次,香港的民生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年轻人前途渺茫,安居无望,积怨已久,正无处发泄。这样,政治焦虑加上民生积怨,两相叠加,故而才会遇有导火因子,便一触即爆,反应如此强烈。


从大陆方面来说,这涉及大陆对香港的认知和治港思路问题。中国在“改造旧世界”,和平接管城市,改造“旧政权留用人员”和“资本主义工商业”,以及改造“人的思想”方面,有一整套经验。


当年新中国建立之初,对那些“回到人民手中”的“和平解放”城市,中国将这一套运用得相当成功。当香港回归后,这一“改造”的思路和经验自然被用到了香港,尽管没有当年那么急迫,一两年之内就要解决,也并非全套照搬。


回顾香港大事件,自回归以来20多年中,香港发生的四次大规模游行运动,除了2014年的“占中”运动与普选有关,其余三次,2003年的推行23条引起的数十万人走上街头,2012年的“反国教”运动,和本次反逃犯条例所引起的更大规模的街头示威,都是因推行某种与大陆体制相关的条例或教化,而触及了港人的政治恐惧底线。今日要去纠缠这三次是否都是授意而为,或是港府“没事找事”,已无实质意义。问题的实质在于,这些都是属于符合大陆意愿,试图改造或改变香港现有法律体系和港人观念的政治尝试。


显而易见,倘若没有这些触发政治恐惧的推行尝试,香港会“安静”很多,至少四次中的三次大规模抗议运动是不会发生的。纵有民生问题,也缺少导火索,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抗争。


而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即:对香港,有无必要操之过急?有无必要50年一半不到,就接二连三地试图去改变香港的法律和教育体系。由此引发普遍恐慌和社会动荡,受者惊恐,施者也头大,而两边无益?


本次“反送中”运动爆发后,有许多大陆专家学者和网民提出了种种建议。而归结起来,仍然没有脱离原有思路:如改造香港的法律体系、公务员队伍和警察队伍,撤换掉外籍法官,强制推行国民教育,对暴力分子实行“严打”等等。


矛盾原本就是因为“改造”而引起,而建议的方案却还是不离“改造”二字。事不过三,20年中,三次尝试都踢到铁板,最后都是以撤案或搁置平息风波。是否还有必要加码再试?试想,一个逃犯条例都能引起香港全城大乱持续数月,那些更加严厉的方案,岂不是会引发更大的恐慌和动荡?


也许,700万港人的感受和反应如何,相对于有14亿人口的中国而言,并不重要。而且,就力量对比而言,毋庸置疑,中共当然有力量彻底改造香港,就像它当年有力量改造上海一样。


这不是一个是否应当迁就香港人的意愿和反应的问题,不是一个当局有无能力的问题,而是涉及一个目的、结果和利害权衡的问题。


试图改变香港的法律体系和港人的观念,其目的和意义何在?


是为了防止香港分离出去?当年香港的回归,因涉及国家主权,港人都无法左右,他们又怎么可能能够决定香港未来的主权归属?


是为了防止香港成为反共基地,颠覆大陆政权?香港成为反共基地,从中共建政时就已经如此了,“反动书刊”、反共团体、各路间谍,颠覆之心,早已有之。中共当年经历那么多的“艰难曲折”,其政权尚且未能被颠覆,难道香港回归到自己手中后,偌大一国,反而会被这弹丸之地颠覆?


再说,将香港大陆化,又有什么好处呢?其结果只会导致中国付出经济和国家统一上难以承受的代价:即香港失去独立关税区和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的地位,失去作为中西沟通和缓冲的桥梁和规避贸易战风险的通道。并且导致一国两制对台湾的示范效应,和以往对台战略的所有付出,都付之东流。两相权衡,孰重孰轻,不难判断。


所以,对香港,不宜操之过急。搁置那类尝试,50年以后再去考虑那些问题又如何?与其将港人看成是需要加强法律管制和思想转变的对象,不如将之看成关怀的对象,不如责成港府和有关部门多做经济和改善民生的工作,解决港人普遍关心的实际民生问题,多多展示对香港民众的善意和关怀。这样或可降低其心防和恐惧,培植归属感,增进社会和谐,而两相心安。(作者是中国旅美学者,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