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战略态势感知平台(SCSPl)近期发布了两个报告①，指出今年1月下旬，越南约有34艘渔船在海南岛附近海域，大部分在12海里以内活动；2月累计有300余艘越南渔船在广东、广西和海南岛的邻近海域活动。报告指出，越南渔船一方面可能在中国近海非法捕鱼，另一方面可能在进行情报搜集活动。

针对这一报告，越南外交学院学者杜青海（Do Thanh Hai音译）近期发表文章作出解读，并提出对相关数据的质疑②。杜宣称如果越南的战略意图在于打探三亚榆林基地尤其是中国战略核潜艇的情报，中方不可能不掌握情况。其次，若越南渔船真的试图在海南岛附近进行非法捕鱼或进行情报搜集，不可能如此愚蠢不关闭船上的卫星定位系统。其三，中国的近岸早已渔业资源枯竭，越南渔船并无必要专程奔赴中国近海捕鱼。

除可能性分析外，杜还对SCSPI数据来源的真实性进行了质疑。杜通过在Marine Traffic数据库核查，指出相关数据与SCSPI提供的数据有所出入。例如，SCSPI数据列举的船只中，有6艘在Marine Traffic平台不存在；另有21艘船在Marine Traffic中没有在相关时间的航行轨迹；此外还有4艘船在同一时间在两个数据中出现的地点不一致。

越南学者的质疑与推测实际上是经不起深入推敲的。首先，越南的非法捕鱼问题由来已久，许多南海沿岸国深受其害。尽管越南拥有近3,500公里的海岸线，但近海的鱼类资源早已逐渐枯竭。2017年10月，欧盟委员会（EC）针对越南非法、无管制和不报告（IUU）的渔业问题对越南提出“黄牌”警告，明确指出越南渔业存在诸多问题，如一些渔民没有在船上安装定位系统和设备，在别国的领海从事非法捕捞行为，越南国内的渔业管理和处罚机制也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等。按照欧盟委员会的建议，越南在国内法、渔船检测和监控等方面出台了一系列应对措施，如2017年11月国会通过《渔业法》，农业与农村发展部颁布了打击IUU渔业问题的若干相关规定，并成立了打击非法捕鱼指导委员会等。然而欧盟海洋与渔业事务总署于2019年11月在越南展开调研及检查后，仍然决定将“黄牌”延长半年至2020年6月。

事实上，越南的渔船在南海海域数量众多且活动频繁，渔民也难以管理，目前仍旧是一个区域性难题。据马来西亚报道，今年1、2月份，马来西亚邻近12海里以内出现了越南非法捕鱼的渔船数量暴增的现象。2019年马来西亚抓扣了近150名越南渔民。印尼也有类似报道。由此可见，中国并非唯一的受害者。

从图中可以看出，北部湾将近三分之二的越南渔船在中越已划定的海上界线的中国一侧捕鱼。中越早已在2000年12月就解决了在北部湾的海上划界问题，并签署了渔业合作协定。按规定渔民必须持有捕捞许可证才可在共同渔区的对方一侧捕鱼。一方面图中出现在共同渔区中方一侧的越南渔船未必都持有许可证，另一方面数量众多的越南渔船出现在共同渔区以外。杜青海此前辩解并不能否认这板上钉钉的事实，越南渔船不关闭船上的卫星定位系统，一方面可能考虑到在近海船只数量过多带来的航行安全问题，另一方面大概是这些渔民了解中方对侵渔的越南渔船长期以来的仁慈处置方式，便堂而皇之地如入无人之境了。

其次，从图中可看出，越南渔船在海南岛密集地聚集在东南部的三亚、陵水和潭门。众所周知三亚及其附近设有海军榆林基地、陵水机场。据海南渔民反映，他们常在近岸肉眼看到相当数量的越南渔船，且上面配备武器、红外线等设备。实际上，越南近几年来一直在大力扩建海上民兵组织。2019年12月，越南国防部明确表示要把海上民兵组织从南部的6个省扩展到全国的14个省。越南还修订了2009年的《民兵自卫队法》，为海上民兵活动提供更完善的法律保障，今年7月1日起正式实施。曾有报道越南银行为渔民提供了2亿左右的贷款，改造了400余艘渔船。越南海上民兵渔船的建造与其整体海洋战略的落实是密不可分的。大量的越南渔船聚集在海南岛最南部的三亚这一异常现象，很难用捕鱼或仅仅为航行“通过”来解释。尤其是SCSPI报告中指出的，部分越南渔船更改“船舶自动识别系统”（Automatic Identification System，简称AIS）信息，甚至冒用商船和中方船只的呼号。这些以假乱真的做法，在给我国带来国家安全隐患的同时，也给我海警执法带来很大难度。

最后，关于被质疑的数据来源问题，SCSPI已于23日作出回应。全球的天基AIS数据主要有三家提供商，分别是 ORBCOMM（美国），Exact EARTH（加拿大） 和 Lemur（美国），岸基的数据提供商主要为IHS Markit。SCSPI报告中的部分数据之所以在有些平台无法查询和确认，是因为这些平台的数据提供商的卫星较少覆盖海南岛周边海域，加之缺乏海南岛岸基数据的支持。AIS在全球不同平台的数据是相互印证的关系，接收器不同会导致部分数据略有差异。但无论如何，个别数据的偏差，并不能否定数百艘越南渔船经常出现在我国近海这一事实。

我们注意到，越南的海洋战略多年来一直以增强海上力量，建设海洋强国为目标。2019年3月，越共十二届中央委员会第八次会议已通过了关于《到2030年远景2045年越南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战略》，进一步明确了越南建设海洋强国的目标。今年3月颁布了关于落实《2030年及2045年愿景》的总体计划和五年计划。中越两国是友好邻邦，同属社会主义国家，在长期的反对外敌入侵斗争中形成的“同志加兄弟”的友谊决定了我们是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因此我们希望，越南的海洋强国之路应是正大光明之路，而不应以邻为壑。作为2020年东盟轮值主席国，越南的海上行动无疑将受到国际社会尤其是域内国家的密切关注。唯有彻底解决越南渔船非法、越界作业这一痼疾，越南才能取信于东盟各国和南海沿岸国。

注：

①https://scspi.pku.edu.cn/dtfx/501584.htm

②Do Thanh Hai, Is Vietnam’s Maritime Militia Really Swarm a China Military Base? March 17, 2020, Diplomat https://thediplomat.com/2020/03/did-vietnam-militia-really-swarm-a-china-military-base/

作者是中国南海研究院海洋法律与政策研究所所长 闫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