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6月1日，“越南快讯”（VnExpress）登载了一篇对越南国防部副部长阮志咏上将的采访录，题为《阮志咏副部长：“如果失去南海将是罪人”》。值得关注的是，阮志咏在采访中表示“没有哪一位越南领导人有意在主权问题上向中国让步。如果失去南海（越称东海，下同），所有领导人、军人都有罪于人民”。“越南快讯”选择在“六一”国际儿童节之际刊发此文耐人寻味。现将文章编译如下，供参考。

记者：您负责国防军事外交工作10多年，如何面对和处理小国不如大国的偏见？

阮志咏：对我而言，在处理国际关系时要谦逊，但更重要的是要自信。能容忍的我会忍让，但触及越南国家独立、主权、领土完整这些核心利益问题，我绝不退缩。在和世界各地的朋友交流时，我从来没有觉得，或者自嘲越南是一个小国，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必须仰视任何人。事实上，我也感受到了国际社会对越南的尊重。

为越南感到骄傲和自信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越南民族有着英雄的历史，我们的前辈为此曾付出了鲜血的代价。我们今天的基业是建立在那个英勇的过去之上。我们永远不要认为，和美国人坐在一起就不应该提到越南战争，更不提我们国家的胜利。每当我与美国客人见面时，我经常向美国将军讲述越南战争，讲述越南的领导人和将军，讲述越南人民和士兵的牺牲。他们静静地听着，并反复提议：“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经历过什么，你是靠什么打败我们的？”。在对外关系中，今天的现实问题必须始终与历史教训联系在一起，特别是与越南有过“历史恩怨的国家”。在这样的谈话中，我发现越南的说服力和论据得到了认可，尽管他们内心可能并不满意。“在对华关系中，我们从不回避越中边境战争，也不回避两国关系历史上的至暗时刻”。

不要以为对美国关上大门就会让中国对越南调低调门

记者：您刚才提到了越南的“历史恩怨国家”。您与这些国家打交道的原则是什么？

阮志咏：我们经历了那些惨烈的战争并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但更重要的是战后我们处理战争遗留问题的方式。这有助于我们树立一个热爱和平的越南国家形象。

美国人经常问我为什么越南—古巴关系这么好？我回答：“我们与古巴有着血缘关系。除了两国之间的传统友情，越南也希望世界看到，越南从未抛弃过朋友。你们可能不喜欢越南，但你们肯定也希望拥有越南这样一个忠实的朋友。”我们要知道，不要以为美国人不理会古巴就会对我们好。也不要认为与中国的紧张关系会赢得美国人的心，更不要以为关闭美国的大门就会让中国对越南调低调门。借鉴与他国关系的历史教训来处理外交事务是越南选择的方式。美国参议院议长莱希曾告诉我：“在越美关系中，最艰难、最敏感的是克服战争遗留后果问题。但奇迹般地，它现在已经成为促进美越关系最有效和最鼓舞人心的领域之一。”

在对华关系上，我们也是这样。我们从不回避越中边境战争问题，也不回避两国关系史上的至暗时期。我们强调，不要让这些事情再次发生，这对双方均有好处。具体到如今的南海问题，我们也必须吸取以往的历史教训，认真考虑和处理。即使是最棘手的问题，如果我们知道什么是真正与合法的利益，那么双方都会想办法解决它，而不必兵戎相见。

南海的挑战与越南的信心

记者：无论是战时还是平时，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维护国家的领土和主权。越南陆地边界一直被认为是暂时的和平，但南海局势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呢？

阮志咏：我们始终充分意识到我们在南海所面临的安全挑战。它可能导致越南领土主权受到侵犯并发生武装冲突。这是目前最大的风险。因此，越南人，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在为南海问题忧心忡忡。这是可以理解的。

从形式上看，中国目前很强大并在南海做了很多事情。他们在南海的“决心和野心”日益增长。更何况中国对于在南海逐步实现自己的“主权图谋”无比执着。他们不惧国际舆论，所以很难说我们对此不担心。在这个问题上，全世界都在担心，不仅仅是我们越南。

有两件最基本的、最重要的事情有助于我们应对南海问题。首先，我们必须重申肯定我们在南海的主权声张。在这点上，我们绝不能含糊其辞，永远不能忘记也不要放弃。第二，我们要相信我们能够维护国家的主权。其中，最重要的是信心——在凝聚人民意志的基础上相信民心，相信党和国家的路线和政策。

记者：除了信任，我们还必须做些什么来维护我们在南海的主权和管辖权？

阮志咏：在这场斗争中，全面充分界定越南的主权权益范围是极其重要的。我们必须使我们的主张法理化，比如我们对外宣称对哪些岛屿和岩礁拥有主权，我们的大陆架延伸到哪……在此基础上，我们必须守住属于越南主权管辖的南沙33 个岛礁据点、21个驻军点和周边海域。我们也坚持为越南对西沙群岛拥有主权而斗争，虽然目前它被中国非法占领，但越南从未放弃，也不允许放弃。

我们必须维护我们对200海里大陆架（注：原文直译，应为200海里专属经济区）的主权权利，让所有国家理解和尊重我们维护国家主权“坚如磐石”的决心。我们必须让中国和其他国家在越南主权海域开展活动时尊重和遵守国际法。维护和发展越南渔民合法作业，开发石油和天然气、开展海洋研究、海洋运输和海岛旅游等。

我们若能清晰和坚定上述信心，那么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挑战是真实的，但我们会维护好我们在南海主权完整。事实上，我们今天仍然在坚定维护我们国家的海洋权益。

挑战是客观存在的，但我们正捍卫我们海上主权的完整

记者：目前中国在南海的战术是不诉诸军事手段逐步实现对南海的侵占。他们在历史上不止一次使用过这种战术，事实上它奏效了。你如何评价这个事实？

阮志咏：中国在南海的存在可能将日益增加，但您是否在南海也看到我们金旗红星也越来越密集、越有规律和多样化？我们在南沙的岛礁越来越绿，越来越有活力，夜晚的灯光照明也越来越亮，就像远海的越南灯塔一样，军民工作生活越来越充满活力。石油和天然气钻井平台、勘探、研究活动、海洋环境保护、游轮和世界航运和平通过南海。其他国家的民用、军用和科学船只正忙着来到越南……我们的渔场越走越远。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合法的，符合国际法。我们不争夺影响力或侵犯任何人。

越南海军也更为成熟、自信，越来越多“名正言顺”出现在南海。今年我们在南沙相关岛礁进行了实弹演习。在整个东南亚海域中，越南海域是最安全的，没有海盗，没有贩卖人口活动，而且受到越南海岸警卫队很好的保护。这些是我们过去只做不说的一些事情，现在我来说。也许这算不上是对我们主权的雄辩断言。

最近，我们就中国海上民兵船只在南海的存在进行了很多讨论。这种担忧是有道理的，因为数百艘“奇怪的船”只是停泊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令人费解。但是怎么评价，怎么生气是一回事，怎么处理又是另一回事。越南外交部已经对外明确表示，越南海军和海岸警卫队充分掌握了解情况，在场确保越南和国际法得到遵守——如果你违反了法律，我就会按法处置。同时，我们在海上的作业活动仍在正常进行。

记者：越南在这种情况下的解决原则是什么？

阮志咏：坚定、执着但不咄咄逼人、不挑衅—这就是我们所做的、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有一次，我遇到了中国国防大学政委刘亚洲上将。他说：“对越中而言，最重要的是双方都不要采取过激的行动或者发表过火的言论。”我回答说：“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或做过任何超出正当权利范围的事情。”

各国的立场看法可能不同，利益也不同，有时还会相互冲突。2011年“平明号”割缆事件发生后，我去会见中国国防部领导人，双方争论时，中国国防部领导人说：“如果我说南沙和西沙不是中国的，那我就不是中国人了，但我也明白，如果让你说南沙和西沙属于中国，你就不再是越南人了。我们在这些问题上有分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坐在一起。”显然他们也看到了问题所在。我们必须坚持斗争，但又坦率真诚。此外，在国际论坛上我们对这个问题始终坚持我们的立场主张，永远不要让任何人对此沉默。在南海问题上，越南坚信拥有正义和法律支持。这是关键所在，现在是全球化时代，不是每个国家都能不讲理、罔顾法律为所欲为。

谩骂让我们得逞口舌之快但并不能看好家

记者：有些民众担心有些领导人惧怕中国，在与中国相处时想“以和为贵”，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阮志咏：实际上，当有人威胁到我们国家主权时，没有人会对这人感到放心和满意。我理解，许多越南人抱有怀疑是很正常的。但我觉得不寻常的是，很多人并没有区分好如何维护主权和憎恨之举。我们要做的是看好家，和邻居搞好关系，而不是侮辱谩骂他们，让他们丢面子。谩骂让我们得逞口舌之快，既不能看好家，也无助于我们安心营生。

我向你保证，这个国家没有人，尤其是国家领导人有过放弃主权或在主权上作出让步的想法，如果失去南海，越南国家领导人和军队将有罪于国家，也不能安抚民心。在军队中，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认为南海至关重要。领土主权是我们绝对不会放弃的。

越南人民需要对党和国家保卫祖国的战略保持充分信任。此外，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采取更多实际行动来保护我们的家园，如何让国家发展得更快、步伐更为坚定——这才是维护主权最重要的解决方案。我们要以绝对的智慧和理智来处理这件事，为主权而战，但不要失去和平，不要阻碍国家的发展。

我曾经说过：“如果给我增加一美元出口农产品，就可以减少一美元保护南海主权的压力”。国家强则边疆强。但发展不是花钱买武器。

相反，南沙必须变得更富有，国家才能变得更富强，那就是看好家；不要让贪污腐败侵蚀民众的信任和国力，那就是看好家；不要因为爱恨交加，就不抓住和充分利用中国的发展机遇，促进越南共同发展，那就是看好家；让每一个公民为国家发展、经济建设、为强国贡献力量，那就是看好家。

作者系中国南海研究院三沙研究中心主任 冯学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