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八届中日韩合作对话”研讨会上的发言

吴士存

中国-东南亚南海研究中心理事会主席、中国南海研究院创始院长

（海口，2022年1月17日）

感谢中改院迟福林院长的邀请，在RCEP生效之际，中日韩三国的专家学者举行线上研讨会讨论三国在RCEP框架下的合作具有现实意义。

2022年1月1日，由东盟10国和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15个成员国，历经8年谈判磋商达成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正式对文莱、柬埔寨、中国、日本等10国正式生效，2月1日开始也将对韩国生效。这标志着覆盖全球人口和GDP总量的近30%、最具发展潜力的自由贸易区正式落地，也意味着中日韩三国经济和社会人文一体化进入了崭新的阶段。

中日韩的经济总量分别居世界第二、第三和第十位，三国GDP总和超21万亿美元（2020年），占RCEP成员国经济总量的80%；2020年三国人口总和约16亿，占RCEP成员国的近70%。因此，RECP给中日韩合作架起重要桥梁也注入新的强劲动力，同时三国的紧密合作也是RCEP顺利推进的重要保障。

不过从客观现实来看，摆在中日韩三国合作面前的障碍和挑战仍然存在。

第一，中日韩合作的各自立场和预期目标发生了变化。中日韩三边自贸区自2002年提出构想、2012年启动谈判以来，至今并无太大进展，距离最终达成协定仍有很长的路要走。RCEP为推动中日韩自贸区提供了规则共享、机制共享、市场共享和成果共享的基础，从长远看，有利于提升谈判效率、增大成功概率。但如今形势发展再次增加了这一协定的不确定性。一是RCEP让中日韩首次处于同一自贸协定框架之下，各方面对是否有必要再次达成一个三边自贸协定产生疑虑；二是目前日本的目光主要聚焦在由其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全面进步协定”（CPTPP），中韩两国尚未加入，因此不同区域合作机制之间的竞争在未来仍在所难免；三是日韩对于三边自贸协定中由谁来主导仍抱有一定的疑虑。利益诉求和预期目标发生变化导致个别国家达成自贸协定的意愿有所减弱，此时再推动中日韩签署三边经济合作协议面临的挑战不容低估。

第二，美国因素严重制约三国合作开展。中美关系全面下行，中日亦关系不乐观。日韩同为美国重要盟友，两国在军事和安全领域上对美国严重依赖，独立性长期受到一定制约。去年以来，美国提出经济领域的“印太战略框架”，无意加入CPTPP，但计划构建“印太经济框架”，将区域合作聚焦于贸易便捷化、数字经济与科技的标准、供应链韧性、碳排放、洁净能源、基础设施、劳工保护标准和其他共同关心的领域。去年11月美日已宣布建立以加强在劳工、环境和数字贸易等为合作重点领域的“美日贸易伙伴”关系，并将竞争的矛头指向了中国。美国以控制地缘经济秩序主导权为目的的战略是中日韩区域经济合作最为重要的干扰因素之一。

第三，历史遗留问题严重影响三国政治互信。历史问题、海洋争端等一直是中日韩区域合作无法回避的挑战。中日之间存在历史、海洋争端问题，中韩之间也有海洋争端、海洋划界问题，日韩之间同样有领土主权和海洋划界问题。所以这也是未来影响自贸协定谈判进度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对此，我想就推动在RCEP框架下中日韩合作提四点建议，供大家参考。

第一，释放智库间合作潜力，充分发挥智库在RCEP框架下推动中日韩三国合作的积极作用。近年来，国家间智库合作的积极作用越来越受到重视。中改院与日本、韩国的许多智库有长期及机制化的合作关系，以及可持续运作的平台。中改院与韩国济州研究院共同举办的对话性论坛已运作多年，中日韩三方对话也已经成功举办了八届。我所在的中国南海研究院也已分别与韩、日知名智库建立了密切合作。一是与韩国海洋战略研究所（KIMS）于2014年共同创设“中韩海洋合作论坛”，迄今已成功举办六届，已成为两国涉海智库间“二轨”交流的学术平台，对促进双方海洋政策沟通、推动海洋治理合作和深化人文学术交流发挥着重要的智力支撑和桥梁纽带作用；二是与日本笹川和平财团海洋政策研究所在2016年共同发起“中日海洋对话会”的学术交流项目，目前已举办四届，在中日解决海洋争端、海洋危机管控方面通过这一平台给各自政府提出建设性建议，为两国涉海研究机构和学者提供了稳定、机制化的交流渠道，有效推动了中日双方在海洋安全和海洋治理等领域的协调与合作。未来，我们应进一步挖掘智库间的合作潜力，探索以三国智库间合作为主要内容的聚焦中日韩三国RCEP框架下的合作交流平台，为中日韩借助RCEP生效实施的东风加快三国经济区域一体化提供智力支持。

第二，把扩大旅游领域的合作规模和创新合作模式作为早期收获项目予以积极推动。1997年海南省与韩国济州道、日本冲绳县、印尼巴厘省共同创立了“岛屿观光政策论坛”，该论坛以振兴旅游业和促进相互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为共同目标，迄今已举办23届，2022年第24届“岛屿观光政策论坛”将在海南省举行。中日韩三国可以该“论坛”为平台，推动冲绳自贸区、济州岛国际自由岛和海南自贸港之间的特殊政策衔接和整合，挖掘利用RCEP的政策潜力，积极探讨谋划疫情之后三国旅游领域合作的恢复和可持续发展，建立RCEP框架下旅游平台。如：海南岛、冲绳岛、济州岛、巴厘岛、普吉岛、澳大利亚黄金海岸、新西兰（基督城）等可以共享旅游资源，共同进行旅游促销，甚至可以考虑“一程多站”的模式以实现旅游经济的共同发展。

第三，把青年一代的交往作为扩大人文交流的重要对象，巩固民意基础。在当前大国竞争加剧，逆全球化愈演愈烈，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和民粹主义不断抬头的背景下，人文交流的特殊作用更加凸显。中日韩比邻而居，历史交往源远流长，有着共同的文化渊源。目前，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超过12万，在韩国中国留学生近7万人。中日韩彼此间应继续扩大人文交流规模，丰富人文交流内容，创新人文交流形式，进一步加强文化、教育、学术等领域的交流合作，为双方经济合作营造良好民意基础。

第四，推进三国媒体合作，引导舆论向有利于中日韩三国合作的方向发展。媒体是促进国家间相互了解和民心相通的重要桥梁和纽带，在双方关系发展中始终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但遗憾的是，根据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全球对华好感度调查数据，近年来中日韩三国国民对彼此好感度不断下降，2020年日本对华好感度下降至9%，韩国对华好感度下降至24%。中国对日本和韩国的好感度也呈下降趋势。因此，三国媒体领域的合作不仅要向民间社会传达积极的舆论信息，而且要增强客观正面宣传报道，实事求是，以改善各自民众的负面认知和情绪，为促进共同发展营造良好舆论环境。